时予

小樓風雨長,

[雀风雀]吾不知(2)

前文

那人生一双光华流转摄人心魄的孔雀眼,在看见杜舞雩尸身的那一刹那失去光采。

主人生前傲世独立,死后伏在这尸骸之中,毫不打眼。那日尸横遍野,那人冷情冷眼踩着断肢残臂,到跟前,轻阖上主人双眼的手却颤抖。

 

其实吾不大懂。

这个人吾是认识的。

逆海崇帆的地擘,杜舞雩避不开的宿怨。

黑罪孔雀弁袭君。

他在主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出现、结为知交,却成了主人日后最不愿提及的旧梦。

逆海崇帆向善而生,内里罪业深重,当年祸风行将其封印,与弁袭君大战一场,两败俱伤,一别就是多年。

这一别多年里,祸风行住进了驭风岛,弃了旧时名号,有了一剑风徽的美名,不问世事不知年。久到他以为逆海崇帆只是远到连记忆都要遗忘的旧事,久到他以为年少时蒙昧的错事已全然翻篇,连带当年的遗憾一并永锢尘寰。

 

此处也可看出主人其实有些天真,以为自己不入世,滚滚红尘便不会奔涌至身边了。

就像他天真地以为封印了逆海崇帆,当年埋下的隐忧便不会有果报了一样。

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,天下便太是一窝,圈雨井内故人之子被放出尚未知如何应对,被偷魂的孔雀肉身匿处也重现尘寰。

主人当鸵鸟偌久,终于不得不将这些旧怨一肩扛起。

他一直矛盾,却也一直心怀苍生、侠心义胆,侑于情义,每每踌躇。吾被他背在肩后,时常为他着急得紧。

若苦境也有星座一说,想必他是天秤座。

 

咳咳,有些扯远了。独自一人待得时间长了,胡思乱想的功夫自然大有长进。

吾感到不解,乃是因为这黑罪孔雀简直没人性丧天良,为这如传销组织一般的逆海崇帆草菅了不知多少人命,走在这道门尸骸中如履平地脚下生风,一副被洗脑中毒已深的模样,没理由注意到尸骨之中还有主人这么个倒霉人。

即使他注意到了,以主人从久久远前到久远前对逆海崇帆的所作所为、以他们二人相对时挥剑相向不留情面的激烈战况,他对主人也必是除之而后快的。

可他不喜反悲——他蹲下身子,将主人轻轻抱在怀中,双臂都轻微颤抖,他那样好看精致的人,却全然不顾手指间染上污血与尘土。

他那样沉痛珍重的神情,让吾有一丝晃神,隐隐想起初现世那一日,负手立在祸风行身侧的少年面庞沐在阳光中的模样。他嘴角温柔上扬,看向主人的孔雀眼里盈着波光。

 

不论是当年还是此刻,这眼神都令吾困扰。

吾不明白,这到底是不是面对宿敌应有的表情。

这也是吾被沉埋这么多年以来,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。

2、

“公子,我今日在郊外寻得一物,这剑身虽是不中用了,还请看看上面的宝珠值几个价钱?”

“公子若是嫌这剑身污浊恐脏了手,我回去再用些锋利的工具将上面的宝珠撬下给公子品鉴。”

 

吾吓得一个激灵,清醒了过来。

隔绝天日的另一个后遗症就是,吾变得十分嗜睡,时常想着心事就失去了意识。

若非如此,不见天日的漫漫剑生岂不是太难捱。

 

吾身下垫着一块破布,似是在一方案几之上。

纤润如玉的指腹在吾身上轻轻划过。

啊~

有别于将吾从地里粗鲁掘出来满是茧子的手,这种受珍视的感觉令吾十分受用。

转念一想,苦境已不知过了多少年,即便吾宝剑蒙尘,势必也会成为有市无价的古董受人珍藏。

 

吾尚在肖想,剑身就被身下的破布狠狠擦了两下,与此同时穿来刺耳的声音:“公子!这剑是从传闻的死人堆中掘出,尚未清理干净,莫要污了公子的手。我再给您擦擦……”

有眼不识泰山。

吾用意念翻了个白眼,只听得头顶传来十分悦耳的男声。

“不必,交由我清理便可。此剑确是不凡,辛苦你了。去账房领一千两黄金吧。“

那人听得数目时惊得登时僵在当场,待缓过神,欢天喜地地出了门。

 

于是屋内便只剩下吾与这位“公子”。

许是太久没见过活人,吾没由来地有些紧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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